扁桃体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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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2/6 15: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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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我查体时发现肠子上长了两个小息肉,问大夫需不需要做手术,大夫说可做可不做,我决定割了它。住医院,免不了找熟人托朋友。做完核酸测试,朋医院,医院的医者。疫情期间,医院会管理严格,住进去才知道,严格程度超出了想象:楼层之间设置了门禁,哪怕从一个科目转另一科目作检查、治疗,也得由医务人员审查放行,本院人员概不例外。住院后,先是履行一个谈话程序。给我谈话的大夫是个小伙子,瘦长脸,眼睛有些空洞,在他看我时我就觉得已被他漏掉。他拿出一摞文件让我填写签字,纸上的内容无非是,治疗过程中如发生任何风险和意外,责任是你、是你、还是你。我在一摞纸上签完字,小伙子问,阿姨,你多大年龄?我说,纸上写着呢。他又问,你有孩子吗在哪工作?我一一作答。他突然又问:你哪年结的婚?我蒙了,不就是割个息肉吗?和我结不结婚哪年结的婚有毛关系?如果我不结婚的话就不长息肉了吗?再说,我又不是得了传染病。看着这孩子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没说话。谈话之前,陪我住院的朋友说,别看这大夫年轻,可是个博士呢。我一时搞不明白,这位博士研究的是医学还是人类学?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如果我告诉他我结过婚又离了婚,他大概要问我,哪一年离的婚为什么要离婚?这不成了一部电视剧?我的小息肉本该死在他的第一集,估计他得让它们死在最后一集里。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何况,我那早已死去的婚姻离我九曲十八弯的肠子上长的两个不到一厘米的小息肉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看我不说话,他也不再问,轮着我问他了,我说,通常而言,我这两个息肉算大的还是小的?他说,怎么回答你呢?比起大的来,就是小的,比起小的来,就是大的。这不等于啥也没说?看我不吭声,他说,你听不懂?我说听不懂。说完,我站起来要走,他追到门口给我解释,你这两个息肉啊,它们的大和小,我们大夫啊,是不能给你做界定的。你看,你想知道的他不说,你不想知道的他说了一大堆。我不再忍心看他,这个被一种模式一种答案孵化出来的果实,多了圆滑偏离了职业本来的样子。记得小时候农村大集上有卖老鼠药的小贩子,要是你问他这药管用吗?怎么用?他说,你先把老鼠逮住,再把药给它抹嘴儿上你就甭管了。第二天一早抽血化验,恰逢博士大夫值班。六点多,他就推着小车来到我病床前,果然是,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漏掉了我,就像昨天未曾见面压根儿就不认识我一样,他拿起一支针管,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要给我抽血,我大叫一声:错了!你喊的那个人不是我。他慢悠悠地看了看针管上贴着的信息,哦,你是21床,我喊的是12床,看错了。我还没说什么,他倒理直气壮,你急啥?我这不是还没给你打吗?错了改就行了。我没理他,他又自言自语:幸亏这是抽血不是输血,要是输血出了错可是要出人命的!医院就发生过类似事故,医院去闹……我怕他再啰嗦出另一部连续剧,就扭过头闭上了眼睛。迷糊了一会儿,一个小护士又端着盘子过来了,她要给我打一个手术前的预留针。这个长相秀气的小姑娘抓着我的手腕折腾了半天,结果是把针打鼓了。她说,阿姨,不好意思,这么好的血管让我打坏了。我说,没事儿,再打一次,就当给你练练手。小姑娘去了护士站,说是换个针头,等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换成另一个大姑娘,大姑娘又抓住我的手从胳膊开始捋,捋了一遍又一遍,她说,这血管真不好找,我说不是刚才挺好的吗?她说,就是因为刚才扎了一针,再扎就难找了。又折腾了一阵子才她才给我扎上,临走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我问朋友,她们应该是护校毕业的吧?朋友说,这都是研究生,医院当护士不是研究生进不来。昨天我幸会了博士,今天又幸会了研究生,忽然想起马三立的相声“补袜子”。说的是一笨媳妇不会做活,丈夫买了一丈二的蓝布让她做大褂,她裁坏了,说不要紧,可以改小褂,改小褂又裁坏了,她说不要紧,可以改裤衩,改裤衩又裁坏了,最后只能补袜子,还把补丁补在了脚面上。我这两个小息肉充其量也不过是袜子上的一个小洞,却生生浪费了人家几丈蓝布。龙应台几年前在大学里有个演讲,大意是:医学,是科学,也是人学。什么是人文?人文就是把直观意义上看不见的东西让你看见。譬如,河边的白杨和投射在水里的倒影,就是一个相互的映照。树的倒影映在水里你往往看不到它的树干,也摸不到它的枝蔓,这就是我们文化意识里的“空”,而这个“空”,恰恰是我们的心灵和社会直接关照的一个层面。那位长眠在纽约东部的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上这样写着:有时在治愈,常常在帮助,总是在安慰。医学的本质意义就是人性的光辉下首先对生命的敬畏。一位小朋友给我讲过她父亲住院时的一个场景,有一天,主治大夫催出院,居然当着父亲的面粗暴地对她说,快出院吧,人都没救了就别再占着床位浪费资源了!他说的也许是实话,可要是换成他爹他也这么说吗?此时,他的一位女同事,悄悄趴在老人耳朵上说,老爷子,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哈。就这么一句话,让她老父亲感受到了人间最后的温暖。同样环境下,毕竟还有不同的人,让人间散发着人味儿。就说我入住的这间病房吧,大约十来平米的样子,住着仨病人,俩男的,一个女的,加两个女陪护,共五个人,男女混住。在我刚刚走进这个病房时,有两个场景差点儿把我顶出去。我的右邻,靠近门口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肝病患者,裸着上身,骨瘦如柴,面无血色,耷拉着脑袋在呻吟。陪床的是他老伴,花白头发,大弯着腰,背上鼓出了一个很大的包,就像背着一座小山。这姊妹坐在病床对面的躺椅上,手机开着免提和家人直播,一边还捋着腿揉脚丫子。我的左邻,是一个肝癌患者,他的陪护也是老伴,老伴的手机也开着免提,大声喊着屏幕里的小孙子,快来看看你爷爷!这两对夫妇都来自农村,她们大声地说着各具特色的方言,即使不能让你的耳朵怀孕,也会让你的耳朵堕胎。我住进来后,她们顾忌了一些,小声议论着住院费怎么报销的话题。我说,农村不是也有大病医保吗?她们说,还不太清楚,听说报销不了多少。我说,你们问问大夫吧,他们应该知道。正说着,一个大夫走进来,我问她啥叫大病?她说,反正你这几个小息肉算不上大病。说完,转身走了。到了晚上,遵医嘱,我喝了泻药,为加强效果,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有了内急,我跑回房间上厕所,而厕所病友在用。我想起走廊的东尽头有个女厕所,便跑过去,只见里边亮着灯,门上插着一把小钥匙,我转动了一下,里面大喊一声,你不能进来!我问为什么?她说,这是医生专用,病人不能用。我说,我喝了泻药,着急上厕所。那女人恶狠狠地喊着,不行,不行!我只好厚着脸皮敲开另一个病房,在人家厕所里解决了问题。当年,韩红也有个上厕所的故事。一次,韩红内急,跑到公厕门口发现没带钱,看厕所的大妈不让上,韩红说,我是韩红,先上厕所随后给钱不行吗?大妈说,韩红是谁?不拿钱谁也不行。大名鼎鼎的韩红因两毛钱差点儿憋死。事后,韩红的奶奶说,大红啊,知道了吧?可别拿自己当回事儿。韩红也未必把自己当个事儿,而那位大妈可真把自己当成了事儿,因为她手里有了两毛钱的权力。环顾当下,有多少区区小民如大妈之类,自叹位卑言轻,痛切特权阶层,可当他们一旦手里有了权力,哪怕是两毛钱的权力,也巴不得让你尿在裤子里才痛快。医院这个厕所吧,本来就是公用,你挂上个锁就成了医者专用,就成了规则,而真正的规则是多种利益调和下的产物,你调和了患者权利了吗?老百姓看个病本来就难,来这里再受你的气,不骂你骂谁?那天晚上,我在心里狠狠骂了那个女人,你就不得病?得了病你也是患者,你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尴尬,医患对立在本质上也是普罗大众包括你我之间的精神内卷。回到病房,我把厕所遭遇说给两个陪护听,她们说,你少见多怪,俺们早就习惯了。揉脚丫子的那位姊妹问我,你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气盛?我告诉她我的岁数,我问她,你多大了?她刚说了个6,还没说1就捂着脸哭了。她说,老伴得的是肝病,一天,在地里干着活突然就晕倒了,医院做手术,做了三次都不成功,住进来一个多月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我递给她纸巾让她擦擦泪水,她说,她本来就有心脏病,天天吃药还是天天心慌,好药也吃不起。她扳起翘在躺椅上的脚丫子说,你看看,我这腿、这脚都肿了。我说,你老伴这样耗着也不行啊,没找个专家看看?她说,手术就是专家做的,听说还是个大专家,搭个支架就花了好几万,哪有钱,都是借的啊。说着,手指缝里又淌出了泪水。我对朋友说,医院反映一下,帮她想想办法。朋友说,这老太太昨天还给大夫说,她不想给老伴治了。又一个被贫穷绑架的无奈和无助。这些来自农村一脸愁苦的女人们,让我想起20年前母亲的住院。在冬天的一个黑夜,母亲突发重病被医院的急诊室,这个急诊室有十几个床位,病人和家属呜呜泱泱一片混杂,就像一个马车店。第二天,妈醒来时自言自语:这是哪里啊?这年景不孬啊,收了这么多棒子锤,老少爷们儿受累了!我摸摸她的额头,妈,你是醒了还是说梦话?我妈,这个当年给八路*藏粮运粮差点儿被国民*的烂泥们活埋了的老革命,是我们县第一位女性村支书,快70岁才卸任。让老妈住在这呜呜泱泱的马车店,我实在于心不忍,便托朋友找到一个正规病房,妈说啥也不去,她说,这里多好啊,能天天看见生产队的庄稼地,还能和老少爷们儿拉个呱。妈是糊涂了。大姐说,才不是,她想糊涂就糊涂,不想糊涂就明白,刚才还说怕你托人欠人情呢。我就依了妈,天天陪她住在马车店直到病愈出院。一天,无意中和家人说起妈的住院费,妈说,俺这样的村干部公家不管吗?我不能告诉她,你这样的干部和城里的干部不是一样的干部,就哄她:“管,都管。”妈说,俺就知道,公家不会不管俺。当年,我咬着牙使出洪荒之力走出家乡,奔向城市,奔向我自己,从此缺席了母亲的岁月,我以为自己的命运不再交集于她。20年后,医院时,突然觉得,母亲的命运依稀延展在我的命运里,延展在一个社会阶层中,是一片土地,或是一座山头,或是病房里陪护老伴的那些母亲们。当年,母亲从住院到出院,从未问过花了多少钱,她糊涂又清醒,一如她几十年跋涉的梦境。而她却不知道,帮她圆梦的这些人,如她的女儿,就连自己的梦,也还流浪在一张病床上。如果我把割息肉的故事告诉她,我的妈,一定会从麦田里跑出来问,孩子,你说的这些不是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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